鄭文生抗日小說1《戰(zhàn)陣中》
陳家基
在近日發(fā)現(xiàn)刊于《抗日救國特刊》上的兩篇蕭殷(鄭文生)寫于1931年“九·一八”事變后的小說中,第一篇是描寫一支剛從與日寇作戰(zhàn)的戰(zhàn)場被替換下來的部隊,在路邊休息等待吃飯?zhí)铒栆惶鞗]有吃東西的碌碌饑腸時的狀況。
作者鄭文生通過兩位戰(zhàn)士老張和老王之口,表達了他們對犧牲的戰(zhàn)友的懷念,對政府的口頭支持沒有實際行動的不滿,對不作為的“國聯(lián)”(1)的不滿。
在鄭文生的筆下,盡管主人公有多少的疲憊,有多少的埋怨,有多少的不滿,當出發(fā)往前線的命令一下,所有的士兵都英挺地站起來,沉寂而莊嚴地向著戰(zhàn)場馳騁!
這就是在與東北戰(zhàn)場有幾千里之隔的龍川,年僅十六歲的少年鄭文生心目中的抗日戰(zhàn)場的情景。十六歲的少年,對政府和國聯(lián)的失望!對于入侵的野獸決一死戰(zhàn)的渴望!
1931年的《抗日救國特刊》中刊登的鄭文生的抗日小說《戰(zhàn)陣中》
戰(zhàn)陣中
鄭文生
黑夜,在山中。
星光熳熳地在天際爍閃,很黯淡。仿佛在恤憐人類的流血底慘劇。西南天角處,有黑的濃云,輕輕地浮上來,幾乎把深藍的天慢遮蔽著了。冷風老是吹著,吹遍了高崗深谷,吹動了一切既凋零的樹梢,更吹疼了他們的皮膚。
XX步隊已在前線迎戰(zhàn)了。炮聲一陣陣的傳過來,在使人發(fā)抖,心悸。大炮的火花,刻刻在崗上爆迸。后陣步隊也隱隱的看見了。
既經(jīng)是殘秋的時候了。隨處是非常凋零地上,有薄薄的雪片,后陣的步隊是散伏在斜坡上,每個都蜷伏著,唏噓著,抱著槍,各有各的姿勢,臥著,踞著,坐著……有靜躺著休息的,有雙手放在唇邊噓熱氣的;互訴細語的,……總之所有都現(xiàn)得非常疲倦!
因為他們剛才在前線替換回來,而且一天沒有進口的東西,此刻,個個的肚都鬧著慌。
冷風刮來,他們委實難捱。
「老張,剛才陳經(jīng)中彈你知么?……唉」在青石邊兩個小兵開始談話了。姓王的這樣問張。
「是,我和他最近……唉,這樣英俊,真可惜!……」張說。
「但是為國捐軀畢竟是有價值的呵!」
「……」老王此刻覺得非常空虛,旁的一切似乎難去估量,其實他肚餓得利害,始終他說出來:
「唉,餓極了……」仿佛無力說下去。
「是呵,個個也是一樣的鬧著慌呢」
「聽說馬主席(2)昨晚由熱(3)輪來糧食是么?……」
「糧食?未必罷!唉真危險,縱使我們孤軍竭力肉搏,有什么用呢?關內(nèi)的人只空口高唱,(助馬占山)那里有實力相助?」
「唔,一省終難敵一國的……」顫顫的說“何況獸兵又陸續(xù)加增呢?……] 他的淚溢在眶外了,是為自己饑餓?還是為國患擔憂?
[粥來了,]工兵嚷著,大家都如餓狼見了肉的興奮起來,抬頭苦笑著?!?/p>
熱騰騰的粥,他們靜靜地吃著,吃飽了,各人回到原處。而張又說起話來。
[中國人自私心大深呵。]他蹙緊眉頭[只時時通電安慰,這狡滑的手段,有什么用?]
[是呵,現(xiàn)在糧絕盡,又無人……]王嘆口氣,隨即把槍機擦了幾下…………
話默沉了,彼此靜聽著前線的槍聲。
冷風吹著,不知在什么地方,送來一陣呻吟的聲音,很慘痛,喲,這是在傷者的呻吟呀,
轟—-轟—-大砲又在前線爆發(fā)了,槍聲更密,
[政府或者希望國聯(lián)能解決,—-一次,二次敷衍了。其實國聯(lián)出席的各國也不過各抱野心,互相監(jiān)視罷了。哪里有實力呢……]王說
[是的,如果仍然這樣,……唉,堂堂中華……絕望了。]張很抱怨,而且很抑郁……
隊長來了他們把話停住。
[快些!往前線!]這命令一發(fā),立即森嚴起來;各英挺的站起,發(fā)出一陣很雜的子彈和用其相碰聲。沉重的步聲……
天慢黑黑的,布滿了濃云,沒有星光;風刮很急,這樣的景象,似乎很暗淡,而且很莊嚴的。
斜坡沒有前一時充滿細語了,此刻非常沉寂!
前面的山崗里,馳騁著這往前線的步隊。
廿,十一,一九·寫于川中(4)。
(1931年11月19日)(5)
注釋: